归去来:第251章:遗梦5(第1/3页)
冬过了春，春过了夏，转眼又是秋，一晃寒来暑往好几载。
因着今年收成好，萧家寨人人喜气洋洋，个个走路都带风，好像从此以后日子就会好起来似的。
萧兰枢还是拿着那些工资，干着大同小异的工作，只是学生又换了不少。他比刚来萧家寨那会黑了壮了，脸上多了风霜，说话带着几分地方口音，不如从前爱说爱笑了。不上课的时候，他常常跑到后山的林子里，一坐就是一整天。他呆呆地坐着，呆呆地望着某个地方出神，不吃不喝，不言不语，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自从那年受伤后，他再也没参加过萧家寨的狩猎活动。有人说，那次死里逃生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，吓破胆了；有人说，城里人讲究又娇气，见不得野蛮杀生的事；还有人说，他是见过一次就失了新鲜劲，没兴趣折腾了。不管别人说什么，他从不辩解。
萧月茹知道他的心结所在，并非如众人所说，而是源自于那些来自远方的书信，姜涵睿的书信。
打他受伤那天起，姜涵睿的信便不再是由邮递员直接交到他手上，而是由大队的收发室统一代收，再由萧月茹转交给他。信从来没少过，只是在他卧床不起的那个月，晚到了几天。这也很正常，两地相隔千里之遥，冬天又难行路，慢个三天五天的都不叫事。他没将这事放在心上，依旧是一月两封信，写好了请萧月茹代寄。
渐渐地，姜涵睿的书信渐少，直至消息全无。他预感到有大事发生，想回城一趟，但抵不过上头文件的规定，说改造人员在改造期内，不得擅离改造地。他只得写信回家，向父母求证。父母三缄其口，拖了半年后才告知：覆巢之下无完卵，席卷全国的革命浪潮已将昔年故旧卷入其中。姜涵睿一家因受他人牵连，连夜被发配到一处穷乡僻壤，临走时连面也没见着，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。萧家因为与他们交好，也将搬离原住地，接受思想改造。至于要搬去什么地方，目前还是未知数。如此一来，他便与姜涵睿失了联系，只能苦等。
依着他对姜涵睿的了解，不管环境有多糟糕，条件有多恶劣，只要她安顿下来，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他，好叫他安心。可奇怪的事，大半年过去了，也不见她的书信。不行，必须想法找到她！他再一次找到萧仁立，低声下气地请求他通融，许自己回家一趟，他愿意将一整年的工资拿出来，给队上买粮食。萧仁立先说了一番同情宽慰的话，然后将政策拿给他看，细细讲述自己的诸多难处。他得萧仁立诸多照拂，自然不愿为难人家，只好忍痛作罢。他找了个机会上访，结果被骂得灰头土脸，连放他进办公室的门房大爷都被痛批一顿，还差点追究萧仁立管教不严的失职之罪。自此，他再也没办法提及此事，只能向父母求助，求他们打听姜涵睿的消息，久久未果。一年后，他收到母亲的信，说父亲的老领导不堪其辱，自杀身亡了。父亲跟随了老领导一辈子，不忍他独自上路，也跟着去了。母亲嘱咐他不必想奔丧的事，那是万万行不通的。
他捧着那封信，痛哭流涕。他知道，母亲与父亲鹣鲽情深。父亲不在了，母亲必不会独活。果不其然，一个月后，他收到了母亲的遗书……
他想回去送母亲一程，但最终，也只能面朝来时的方向，磕几个头罢了。
那天之后，萧家寨再也没有笛声。
这天，赶完集，苏婉言顺道去了趟邮局，想问问订购的药有没有送来。
收发室的窗户还开着，却没人在。苏婉言喊了几声，不见人回应。她见旁边的门虚掩着，便推门进去。空落落的院子里，只种着两棵石榴树，上面挂着稀稀落落的果实，一个个长相丑陋，干瘪瘪的实在难勾起食欲。想来那些好看的好吃的，早就被人摘光了。
苏婉言与这收发员很熟，知道他的活动范围一般就是这前后院。如果前院没人，就去后院找，十有八九都在。她径直朝后院走去，隐隐听见有说话声。她正要问话，却听得有人说：“我说表妹，你可不能再扣萧老师的信了！上次我看见他整个人都瘦脱形了！你差不多得了，别把人往绝路上逼！”
“事情已经这样了，没有回头路了！”是萧月茹的声音，“这件事你死也不能说出去！不然，你这个收发员就别干了！”
“我哪有脸说！说出去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！萧老师多好的人呐！他不嫌弃我家孩子笨，课上耐心教导不说，还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给孩子开小灶。他又担心我们不让孩子上学，风里来雨里去的家访，做我们的思想工作。我们一家老小都念他的好！可我这……我干得这是什么事啊？老人们说，宁拆一座庙，不毁一桩婚。我爹要是知道了，非宰了我不可！作孽啊！”
“你少给我念经！管好你自己的嘴巴！”
苏婉言没再听下去，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，将门关至原位，然后拍着窗户框扯着嗓子喊：“有人吗？有人没？这集还没散呢，咋人就跑得没影了！喂……人呢？”她用手扇着风，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。刚好过来个中年妇女，也是来取药的，两人就聊了起来，都是满腹抱怨。
正说着，那收发员出来，带着一脸不耐烦与傲气：“喊什么喊？还不许人撒泡尿了？”
苏婉言说：“我这不是着急回家嘛！喊了半天也没人应。有我家的药么？
因着今年收成好，萧家寨人人喜气洋洋，个个走路都带风，好像从此以后日子就会好起来似的。
萧兰枢还是拿着那些工资，干着大同小异的工作，只是学生又换了不少。他比刚来萧家寨那会黑了壮了，脸上多了风霜，说话带着几分地方口音，不如从前爱说爱笑了。不上课的时候，他常常跑到后山的林子里，一坐就是一整天。他呆呆地坐着，呆呆地望着某个地方出神，不吃不喝，不言不语，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自从那年受伤后，他再也没参加过萧家寨的狩猎活动。有人说，那次死里逃生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，吓破胆了；有人说，城里人讲究又娇气，见不得野蛮杀生的事；还有人说，他是见过一次就失了新鲜劲，没兴趣折腾了。不管别人说什么，他从不辩解。
萧月茹知道他的心结所在，并非如众人所说，而是源自于那些来自远方的书信，姜涵睿的书信。
打他受伤那天起，姜涵睿的信便不再是由邮递员直接交到他手上，而是由大队的收发室统一代收，再由萧月茹转交给他。信从来没少过，只是在他卧床不起的那个月，晚到了几天。这也很正常，两地相隔千里之遥，冬天又难行路，慢个三天五天的都不叫事。他没将这事放在心上，依旧是一月两封信，写好了请萧月茹代寄。
渐渐地，姜涵睿的书信渐少，直至消息全无。他预感到有大事发生，想回城一趟，但抵不过上头文件的规定，说改造人员在改造期内，不得擅离改造地。他只得写信回家，向父母求证。父母三缄其口，拖了半年后才告知：覆巢之下无完卵，席卷全国的革命浪潮已将昔年故旧卷入其中。姜涵睿一家因受他人牵连，连夜被发配到一处穷乡僻壤，临走时连面也没见着，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。萧家因为与他们交好，也将搬离原住地，接受思想改造。至于要搬去什么地方，目前还是未知数。如此一来，他便与姜涵睿失了联系，只能苦等。
依着他对姜涵睿的了解，不管环境有多糟糕，条件有多恶劣，只要她安顿下来，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他，好叫他安心。可奇怪的事，大半年过去了，也不见她的书信。不行，必须想法找到她！他再一次找到萧仁立，低声下气地请求他通融，许自己回家一趟，他愿意将一整年的工资拿出来，给队上买粮食。萧仁立先说了一番同情宽慰的话，然后将政策拿给他看，细细讲述自己的诸多难处。他得萧仁立诸多照拂，自然不愿为难人家，只好忍痛作罢。他找了个机会上访，结果被骂得灰头土脸，连放他进办公室的门房大爷都被痛批一顿，还差点追究萧仁立管教不严的失职之罪。自此，他再也没办法提及此事，只能向父母求助，求他们打听姜涵睿的消息，久久未果。一年后，他收到母亲的信，说父亲的老领导不堪其辱，自杀身亡了。父亲跟随了老领导一辈子，不忍他独自上路，也跟着去了。母亲嘱咐他不必想奔丧的事，那是万万行不通的。
他捧着那封信，痛哭流涕。他知道，母亲与父亲鹣鲽情深。父亲不在了，母亲必不会独活。果不其然，一个月后，他收到了母亲的遗书……
他想回去送母亲一程，但最终，也只能面朝来时的方向，磕几个头罢了。
那天之后，萧家寨再也没有笛声。
这天，赶完集，苏婉言顺道去了趟邮局，想问问订购的药有没有送来。
收发室的窗户还开着，却没人在。苏婉言喊了几声，不见人回应。她见旁边的门虚掩着，便推门进去。空落落的院子里，只种着两棵石榴树，上面挂着稀稀落落的果实，一个个长相丑陋，干瘪瘪的实在难勾起食欲。想来那些好看的好吃的，早就被人摘光了。
苏婉言与这收发员很熟，知道他的活动范围一般就是这前后院。如果前院没人，就去后院找，十有八九都在。她径直朝后院走去，隐隐听见有说话声。她正要问话，却听得有人说：“我说表妹，你可不能再扣萧老师的信了！上次我看见他整个人都瘦脱形了！你差不多得了，别把人往绝路上逼！”
“事情已经这样了，没有回头路了！”是萧月茹的声音，“这件事你死也不能说出去！不然，你这个收发员就别干了！”
“我哪有脸说！说出去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！萧老师多好的人呐！他不嫌弃我家孩子笨，课上耐心教导不说，还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给孩子开小灶。他又担心我们不让孩子上学，风里来雨里去的家访，做我们的思想工作。我们一家老小都念他的好！可我这……我干得这是什么事啊？老人们说，宁拆一座庙，不毁一桩婚。我爹要是知道了，非宰了我不可！作孽啊！”
“你少给我念经！管好你自己的嘴巴！”
苏婉言没再听下去，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，将门关至原位，然后拍着窗户框扯着嗓子喊：“有人吗？有人没？这集还没散呢，咋人就跑得没影了！喂……人呢？”她用手扇着风，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。刚好过来个中年妇女，也是来取药的，两人就聊了起来，都是满腹抱怨。
正说着，那收发员出来，带着一脸不耐烦与傲气：“喊什么喊？还不许人撒泡尿了？”
苏婉言说：“我这不是着急回家嘛！喊了半天也没人应。有我家的药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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